不管喜不喜欢、认不认同王澍的理念和设计,几乎所有人都承认:王澍是独特的,要在中国当代建筑界找一个标杆,那就是王澍。
王澍强调“尺度”,用《浮生六记》里的八个字来说就是——小中见大,大中见小。他说的是造园的最基本原理。其实,在他的个性里,也能看出这八个字来。大,是指眼界和心胸。在新疆度过童年的他自小就亲近大地,喜欢在辽阔的土地上参与耕种,喜欢干在别人眼里很乏味的活儿,比如挑水,在挑水的过程里琢磨着诀窍。喜欢看书,在母亲被临时调去做图书馆管理员时,有幸进入书库看所有被查封的书。与大地相亲,与书本相知,体味生命的同时也滋养内心。
小,则是细腻的情感。王澍的姥爷是手艺人,八级木匠,后来瘫痪了,王澍帮姥姥照顾姥爷。“这件事像种子一样,会埋藏在小孩儿的心里,待到合适的某一天它会发芽。就像我现在为什么要求大学一年级的学生必须全部学木工,它已经在我主持的学院里发芽了。”他说,最好的尺度,就是“以小见大”。人是小的,从人感受到的东西开始,去测度所有东西。从身体开始朝外延伸。所以,他的建筑有很明显的触感,他喜欢用旧砖,触摸到的不是千篇一律和空间无边,而是真真实实的时间和空间,人与之成为一体。他说:“历史已经没有了,那么我们至少应该留一点人的痕迹在。”
王澍的“刚”与“圆”
说起往昔,年轻时王澍才华横溢,刚直狂放。同学后来评价他说:“每次当你从走廊走过来,我们都感觉不是一个人走过来,而是一把刀走过来,那把刀是带着寒风的,大家会不自觉地避开。”王澍回母校东南大学演讲时真诚地感谢那个时代老师们的宽容和鼓励。刚进大学时,他作为新生代表接受校长谈话,校长钱锺韩是钱锺书先生的堂弟,在欧美游学七八年却没有在任何一所学校读完过,也没有取得任何学位,他的时间主要花在了各个学校的图书馆里。他跟王澍他们的谈话主要是在教他们如何向教师挑战——“你们不要迷信你们的老师。” 他认为敢于挑战老师的学生才是好的学生。在这样的氛围里,在东南大学上到大二时的王澍已公开向老师们宣布:“没有人可以教我了。”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年代。适逢新艺术新思潮,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用各种方式学习,才思如泉涌。
现在的他,内心那股狂放的劲儿还在,只是不那么骨相峥嵘而是变得圆润了。这得益于妻子深远而又无形的影响。“事实上她对我最大的影响,更是关乎心性的修养——比如一整天不干什么,人的心灵还很充满。”顺乎心性,就自然生发出想要做的。“要传达那种文化里最好的状态和精神,想用一种很急的心态是做不出来的。”
如今,他将他的成长历程、人文情怀和思索探究都心平气和地放在了《造房子》这本文化随笔里,很诚恳地剖析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从建筑的角度,从中探寻传统文化、东方哲学的美学价值。在书里还原他的代表作,比如中国美院象山校区、宁波美术馆等的诞生历程。
喜欢山水,喜欢乡野,喜欢自然,喜欢自在的王澍在宋代山水画的意境里、在明清园林的哲思中找寻当代建筑之路。他说:“每一次,我都不只是做一组建筑,每一次,我都是在建造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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